第143章 夜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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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总大帐中,庆童磨墨,他的手在抖,两千两的白银造成的视觉冲击,大半天的时间过去,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

啥时候打仗卖命,能有这么高的卖命钱?

他微微侧头瞥一眼赵期昌,见人家稳稳当当提笔书写,不由感叹彼此差距。

两千两白银很多么?按照一克五块钱计算,也就三四十万罢了。当然,若是换成两千两黄金,赵期昌也不可能如此淡定。

提笔吹了吹墨迹,赵期昌轻叹一声,这是一封对阵亡将士功勋认可、对其家属的安慰以及标注抚恤规格的书状。

拿起个人私印、官印、张茂官印一一加盖,装入信封。紧接着又是下一封,对阵亡将士的抚慰状,对有功将士的感功状。

颜植入帐见张茂不在,便来到赵期昌处拱手:“将军,赵显兄弟回来了。”

“让他先缓缓,稍后我就过去。”

“得令。”

每封抚慰状格式固定,稍稍不同的就是功劳、抚恤规格不同,抚恤规格已经定下。战死的毕竟是子弟兵,家里的情况军中都有其亲友,一问就知道。根据功劳、家庭情况定下抚恤规格,赵期昌现在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情。

本来这事情撤军后由卫衙门通知,给一笔丧葬费,以后每年按着抚恤规格拨发抚恤就行了。对于那些家中没有丁壮的家庭,子弟统一收录到卫里武学教养,其他妇孺则确定军余家庭进行抚养。

说实在的,按照明确的抚恤规格,正军战死后抚恤规格还挺高。就是日常里,也是按照一名正军配三名军余的标准进行摊派差事,不管调到那里,家中都有三户军户照看着。班军、捕倭军、守军,每人出勤时最少有三名军余作为助力,或跟着上战场,或在地方耕种帮着拉扯生计。

可政策是政策,没人给卫所军说话,没人出面维持这类政策也是白搭。正军出勤时都会被各种有头有脸的人拉走、借走干私活,更别说留在地方的军余。

不管军官家族生活的如何,正军才是卫所军的根基,正军、军余三帮一基本制度的败坏,才是造成卫所军根基败坏的最大原由。

首级军功贩卖后,军械方面赵期昌就要了十二副鱼鳞甲,二百套棉甲和三十匹战马,盔甲比兵器值钱,制造工艺、铁重量摆在那里。战马这东西价钱也不好说,毕竟是活的东西,还会老化。

山东这地方是传统产马地,战马价格也维持在二三十两左右的行情,比驽马翻了五六倍。这三十匹战马加起来,价格比缴获的那一百多匹马还要高。

除去军械,就剩粮食三千石,这三千石还没有进行瓜分,也没有必要瓜分,战后的遣散费、第一批给阵亡、伤残军士的抚恤,都得从这批粮食里掏。

这一战下来,除去这些东西外,赵期昌还有二百匹布,两千两白银个人收入。

他此前心中对明年夏收前的种种顾虑也烟消云散,不算这一战的各种收入,光杀出来的名声摆在那里,开春后春耕,没人敢招惹他。

也就是说,他开基立业时,来自各处眼红而发动的阻击,已经随着刘豹子死亡而烟消云散。只要再击破北曲山贼,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种田。

将最后的几封阵亡将士抚慰状写好,赵期昌收好官印,张茂的印也摆到原处去。拿着厚厚一叠总共四十七封信来到中军大帐,朱应奎等人还在开会,商讨什么破敌良策。

但赵期昌更觉得这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吃公家的喝公家的一次联谊会,朱应奎需要军队支持,军队也需要更多的靠山,这是双方意向明显的会议,会议自然也是要多热闹有的热闹。

通传后,赵期昌入帐将信封放到酒宴众人身后的桌案上,才来到桌旁,硬是被灌了一杯酒,才脱身离去。

帐外,张承翼与堂弟张承逖持戟过来换岗,张承翼笑着:“怎么,三郎出来了?不再呆呆?”

“见过二位世兄,三郎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做,想进去也没空闲。”

张承翼咧嘴自嘲摇头:“我兄弟两个想进去,进不去,三郎你是能进去,不愿进去……”

赵期昌也是笑笑:“世兄这是什么话?里头谈的哪是什么军事,多是些风花雪月秦淮名妓,一帮长辈在里头,让你进去你也待不住不是?”

张承翼探头看一眼里头,见坐在主位的朱应奎面红耳赤,神采飞扬挥着手臂讲述着,一帮人笑声可谓是‘你懂得’,也是头皮一麻,对赵期昌尴尬笑笑:“三郎司职典军,我兄弟也就不添乱子了。轮休后,不妨咱一帮小辈也吃喝吃喝?”

赵期昌点头,拱手:“那二位世兄先忙着,夜里小弟做好准备,就差人来请。”

张承翼兄弟抱拳还礼,看着赵期昌背影离去,张承逖脑袋一侧:“哥,您说这回破敌后,赵家兄弟能有多大功勋?”

张承翼眯眼:“一个游击将军吧,说不好他家买来的那个监生贡士,还能中个进士。”

张承逖挑眉:“不至于吧?那小子就嘴皮子厉害,中进士……高看他了。”

张承翼摇头:“人家大小兄弟踩着人头往上爬,上头不难知道里头的名堂。没人会明火执杖拉拢军将,拉拢一个进士收做弟子,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。也算他家运气好,遇上了。”

张承逖摸着下巴处一撮小胡子,眯眼:“咱家呢?”

张承翼摇头:“慢慢来,功勋摆在那里,三年内估计叔父大人也能高升参将之位。至于父亲大人,也就一地守备吧。”

说着露笑:“我张家、赵家三代人内关系不会变,相濡以沫同进退,也能携手成为山东强力将门,这一点是肯定的。咱看着,第一代人咱张家还能做主,你我兄弟估计不好出头,第三代人就看家教了。”

家教,张家有这个底气在,他们发家更早,底气更足。不像赵家,猝然而起,现在都是在烧老本,持续力不如张家。张承翼自信张家三代人、四代人能受到非常全面的教育,因为他家根基扎实都是一步步走上来的。

更关键的一点他不会对任何人说,现在的形势如果没有大的变动,那赵期昌与张祖娥的婚姻也就定下来了。赵家有流着张家血脉的人,而张家却没有赵家的人,这就是最大的不同!

张承翼的确有这个底气,张家的确成为了今后山东的强力将门,家中子弟更是以凶悍作战风格而留名青史,只是运气不好罢了。

“我尻!”

赵期昌真的忍不住,一声经典国骂,继续低头看着刘磐写给他的长信,简直要把他放在火上烤!

白莲教最强号召力、也算相对合法的继承人的帽子扣到他脑袋上,山上那帮头领若有一个告密,他绝对死定了!

赵显至今依旧是头皮发麻:“家主,刘爷这是要拉家主跳火坑。要不今夜,咱埋伏弟兄,将其他头领斩杀一空,再乘乱攻山将北曲山生口灭尽?”

放下几页信纸,赵期昌摇头:“姓刘的将那帮人视作兄弟,要想逃,他早就逃了,那需要我等配合?”

犹豫再三,赵期昌道:“我现在就去见朱应奎,你二人与陈明理、颜植那边借一帮好手来,今夜咱去看看,他到底是几个意思。”

中军大帐,朱应奎看着刘磐字迹,一身酒液变成冷汗冒了出来,颤抖着看向赵期昌:“刘二着实不为人子,三郎,不能如他的意。”

北曲山上现在陆续补充,人马也有近千之众。刘磐竟然让赵期昌他们帮他安排退路,他最少要带走三百骨干老弟兄,后续上山的贼人就是给赵期昌、朱应奎等人的谢礼。

退路好安排,几个人、几十个人都方便,可三百之众的骨干想要突围离开,根本不可能!

动静太大,而且刘磐指名道姓要朱应奎帮他弄一批清白身份,要带这帮人回四川。三百多人呀,一个人出问题在沿途告密,刘家要完蛋,朱应奎这帮人也要跟着陪葬!

朱应奎喘着粗气稳定情绪,目光坚定:“就一百人,多一个都不成!”

赵期昌狠狠点头,又看向朱应奎手中的信纸:“朱公,刘大哥这回可将小子坑苦了。”

朱应奎眯眼:“此事务必做妥当,北曲山上不留活口,应当无虞。”

赵期昌只能点头,苦笑:“希望刘大哥选出的人,都是可靠的。”

半夜二更时,军营南七八里一处山梁上,赵期昌被一帮甲士环卫,坐在马扎上烤火,手里握着剑,串着鸡腿烤着。

一股贼人出现在对面山梁上,刘磐顶盔掼甲,与一帮骑马的头领出现在山梁上,握着马鞭指过去:“诸位弟兄,那就是大帅外孙,登州卫赵家三房掌事人,三郎期昌。”

王平展目望去,打量赵期昌身后十三名身披黑漆鱼鳞甲的雄壮甲士,连连点头:“不愧是大帅旧部,当真骁锐。”

这批鱼鳞甲包括赵显那副,都是标准的将校鱼鳞甲,每副盔甲从冶铁到完工,需要两家匠户一年时间。整个山东官面上,也不到两千副,算上将门、军官家族储备,也不到一万副的样子。

至于赵鼎明家中那三十多副宋式鱼鳞甲,都是国初重装步军遗留的老货色,中看不中用,毕竟铠甲年纪摆在那里。

留下一帮贼军,七名贼首跟随刘磐纵马登山,马蹄淹没在雪层中,出现在赵期昌面前。

赵显上前拱手:“刘爷,还请下马。”

刘磐上下打量赵期昌片刻,轻哼一声跳下马,上前坐在马扎上,双手裹着鹿皮手套烤火,问:“兄弟,考虑的如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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