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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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子驶进乔家大宅,过关口的时候,乔司律把车停下,摇下车窗,冲着门卫室里的男人喊了一句,“袁叔。”

门卫室里坐着的已经不是之前的秦老爷子,而是一个看上去大概50来岁的中年男人,乔司律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,只知道他也曾是老爷子的部下,是一名退役军人。

袁秉长得眉目和善,很和蔼的样子,江亚玥只见过几次,不过几次下来,江亚玥也就知道了,这个男人是个好人。

连沐沐也真心喜欢这个总是笑着的爷爷。

“少爷,少夫人,小小姐回来了,老爷子可等得恼火了,哈哈……看到你们真是好啊!”袁秉看着乔司律的车停在门口,立刻迎出来,笑容使得他被岁月侵犯过的脸上满是褶皱。

沐沐趴在后座的车窗上,看着袁秉扬起笑脸,挥挥小手企图引起注意,“袁爷爷好!”

沐沐的声音清脆悦耳,听得袁秉高兴不已,憨笑着点头,“沐沐好,沐沐还是那么乖巧漂亮,难怪老爷子总是念叨小沐沐呢。”

沐沐身边的江亚玥把沐沐抱着坐下,摸摸她的头,示意她坐好,然后也微笑着看向袁秉,“袁叔,好久不见了,您一切都好吧?”

袁秉狂点头,“好好好,怎么能不好,乔家待我如此,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。还有啊,见到你们我就很开心,一切都好啊!哈哈……”

江亚玥也知道一些袁秉的情况,妻子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过世,他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的把他儿子拉扯长大,可是,前两年的时候,他的儿子又因为车祸丧生,亲人的相继去世,就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。

但是最让江亚玥对他产生敬佩的是这位老人的坚强和乐观,就算他经历了这么多常人难以体会的痛苦,他依旧是笑着面对这一切,笑着的他,真的让江亚玥觉得很伟大。

不过,也兴许是因为吃了太多的苦,遭了太多的罪,他身体一直不是很好,老爷子听说了这事,也是心疼不已,毕竟是曾经的得力部下,生活过成这样,让旁人听了也难免心酸,所以老爷子硬是要把他接到身边,可袁秉到底是个有骨气的军人,不能让别人白养着他,恰好秦老爷子年老,子孙们接着他回去享福了,袁秉也就接下了他的位子。

乔司律把头探出车窗,微笑着,“袁叔,上次电话里听爷爷说你病了,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问你,身体怎么样了?”

“难为少爷还要为我这个下人操心,就是感冒了而已,没什么大问题,哎,我可不比老爷子当年那身子骨硬朗,不过少爷,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,身体也大不如前了,前些日子老人家也生了次病,又恰好上将大人出差,夫人回娘家了,老爷子都没有让家里的下人知道,就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起呢,我想啊,老人家这把年纪了,也不求别的,只求子孙后辈能常回家看看他呢。”袁秉叹气,看着乔司律的眼神也是长辈的劝告。

听了这些,乔司律心里也是沉甸甸的,是啊,爷爷真的老了,上次回来看到他的时候,就连上楼都是要扶着栏杆一步一步慢慢的佝偻着背往上走,还有他的头发,现在是真的找不到一根黑发了,还有他的手,不再像以前那么厚实了,他的双腿也没有曾经那么有力了,可以在他犯错之后拿着拐杖追着他满屋子跑。

“我知道了,袁叔,以后我们会常常回来看望爷爷的。”接话的是江亚玥,她也被袁秉的话讲得眼角湿润,她心里的爷爷,依旧还是那个说一不二,强势不由人反抗他,可以为了让乔司律娶她能够用拐杖打他,重情重意的人。

是啊,是她一直没接受,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,就算老爷子这一生多么的辉煌炫丽,终究是敌不过岁月的摧残。

这也让她想起了远在乡下的爷爷,他的一生过得很平淡,但是也很充实,小时候他就总是教导她和江宁成,做人不能只贪图名利金钱,有很多东西,是无价的,再多的金钱也买不来。

老人家对于世事看得多,给予后辈的忠告真的是无价的。

“嗯嗯,老爷子能常常看到你们,他一定很高兴,也能长寿啊!”

“嗯,多谢袁叔提醒,我们先进去了。”乔司律微微一笑,勉强扯出一抹笑,每次谈到这个话题他总是觉得沉重,人最大的对手,不就是岁月吗?如果人可以长生不老,那该多好啊!

“哦,对了,昨天小姐和姑爷回来了,我也刚来这里不久,不太清楚小姐……和家里的关系,但是,老爷子好像有些生气,不知道因为什么,少爷,你进去好好和老爷子说说话,开导开导他,都一把年纪了,还和后辈置什么气啊!”

乔司律眉头一紧,姐回来了?还和莫廷轩一起?她怎么都没有跟他提起回来的事?

乔司律思忖半晌,才从思考中拉回情绪,对着袁秉点点头,“我知道了。”

把车停在偏院,乔司律自己先下了车,才绕到后面去扶江亚玥。

江亚玥还是没有一丝已为孕妇的意识,怀孕三个月,肚子还没有很大,所以还以为自己身手敏捷,搭上乔司律伸过来的手,一个用力,就从车上跳下来。

乔司律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,心跳都乱了,脸立刻就严肃起来了,“乖儿,你小心点,说了多少次,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急,慢慢来!你为什么总是听不进我说的话?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孕妇,又不是玩性大的三岁小孩,要是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?”

江亚玥对于乔司律这般如同老妈子的教训已经习以为常了,自从她怀孕以来,乔司律就几乎是把她放在一个毫无伤害的环境下活着,什么事他都亲自操刀为她做,那细心的程度让江亚玥都为之震撼。

开始的时候还会生气,他骂她,那么凶的样子,真的让人觉得有些恐怖,所以江亚玥就会采取不理他的办法跟他对抗,可是乔司律对她的态度没有半分的反应,该做什么就做什么,气得江亚玥又是乱发一通火,最后还是被他劝得没有了半点脾气。

现在江亚玥学的聪明了,乔司律爱数落就数落吧,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,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妈妈,更不会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开玩笑,所以,既然她肚子里的这个宝宝来到了她的身边,她就一定会好好的把她生出来,好好的抚养她长大。

真的是乔司律这个人太小题大做了!他总是把她看得死死地,连多走两步路都心疼的要死,命令她躺回床上去,可是江亚玥看胎教视频的时候,那里面明明就说怀孕的人本来就应该多一点适当的运动,这样母体强大了,宝宝才会更强大!

“爸爸,我就说妈妈笨嘛,你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,什么也不会做,连我都不如,要怪也只能怪你,那么宠着她,哼,她现在退化了,你就等于养了两个女儿,额,如果妈妈肚子里也是女生的话,那就是三个了。”沐沐自己从车里下来,站在两人旁边,抱着手肘,一本正经的看着两人,好看的眉心拧着,眼神里有显而易见的嫌弃。

江亚玥愤怒,这个江沐沐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,现在她真的是只要抓到一点把柄就要数落江亚玥一番,但江亚玥想着自己确实变了很多,什么事情都依赖着乔司律,不仅身体,就连心智都退化了不少,也就没有太跟这小家伙一般计较,可是现在可是在外面,好歹她也是她的妈妈好吗!是把她养到这么大的妈妈!要是她这么被女儿嫌弃的样子被外人看了去,那岂不是很丢脸。

乔司律看着自家老婆脸色的变化,知道要是他不阻止的话,下一秒就会有一场大战爆发,他连忙抱住江亚玥的身体,揽着她往大门走,“老婆,爷爷他们应该等急了,我们快进去吧,沐沐你又不是没习惯,她就是喜欢耍小孩子脾气呢,你是她妈妈,要多包容她不是吗?”

江亚玥强忍下喉咙口即将爆发的那句怒吼,虽然被乔司律揽着往前走,但是头还是回过去看着还站在原地,表情未变的沐沐,使了一个警告的眼色,示意她,如果在爷爷家也敢乱说话的话,就等着吃苦果子吧。

沐沐小嘴一嘟,满脸不屑的扭过头不看江亚玥,好像是在说,哼,我才不怕你呢!

江亚玥气急,奈何被乔司律大力的揽着,实在是没法冲回去给那没礼貌的小孩屁股上来一巴掌。

乔司律用余光看着这两人无声的交流,头疼不已,这两个人保持着这种相处模式已经很久了,两人都乐此不彼的扮演者自己的角色,江亚玥是个纯真还带着傻气的妈妈,而沐沐则是一个恨老妈不成钢的聪明女儿,哦不,乔司律也入戏了,他可不就是那个在这两个女人身边徘徊的可怜人嘛。

乔司律按响门铃,不过几十秒便有人来开门,开门的是刚来乔家不久的佣人刘嫂,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,也是个热情的人,乔司律一家三口她只见过一次,现在又看到他们出现在门口,欢喜不已,“哟,是少爷一家人回来了啊,老爷子刚刚还在说打电话说出门已经是两个小时前了,怎么还没到,正担心呢,快些进来,还有啊,少夫人现在身子重了,走路什么的可得小心啊,诶,小小姐呢?没有带上她一起过来吗?”

刘嫂噼里啪啦的一段话听得江亚玥晕晕乎乎的,无奈的笑,这人太热情了啊!

倒是乔司律不慌不忙的样子,“哦,路上有些堵车,所以晚了些,沐沐在后面呢,我们先进去。”

“啊,哈哈,你瞧我这记性,光记着说话了,快些进来,进来。”刘嫂一拍脑袋,连忙转过身去给两人准备干净的拖鞋。

“刘嫂,是不是阿律回来了?”沈碧媛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,还有脚步声传过来,不过几秒,她就出现在了玄关处。

江亚玥看到沈碧媛还是有些尴尬,虽然现在一切都过去了,沈碧媛也是有心悔改,对江亚玥极好,但是,任何事情都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,哪怕是再细微的事情,更何况沈碧媛施加在江亚玥身上的是那么深重的伤害,那些伤害曾经威胁到她的生命,还有她女儿的生命,这些加在一起,恐怕就算是再伟大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原谅吧,而且江亚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,就连是个很善良的人都不算。

但是毕竟她是乔司律的母亲,是生他养他的亲身母亲,就算她曾经做过多少错事,江亚玥也只能选择原谅,她不能让她爱着的男人夹在这中间左右为难,所以,哪怕又不好受的事,江亚玥也会选择放在心里,不会表现出来。

乔司律现在对沈碧媛的态度也是不冷不淡的,看着沈碧媛出现,带着满脸的期待,只是朝她点了点头,作为打招呼。

沈碧媛的脸上的期待立马就变成了失望,江亚玥看得心酸,向前走了一步,笑着说,“妈,我们回来了。”

不仅是沈碧媛,就连乔司律甚至是江亚玥自己,都对江亚玥突然出口的这一句话感到惊讶。

沈碧媛是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一些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,她加之于江亚玥的伤害,恐怕是她这辈子都补偿不回的,所以,她会心甘情愿的接受江亚玥对她的冷漠甚至厌恶,在这次之前,兴许也是因为她的原因,乔司律很少带着江亚玥回乔家,回来了江亚玥也是尽量不跟她有任何的交流,但是,这次,她竟然主动打了招呼,还叫了她,妈。

这……这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吗?这是……这是真的吗?

乔司律更多的是欣慰,他清楚他的女人受了多少的委屈,这些伤害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都跟他的母亲有关联,他根本都不求她能够原谅他的母亲,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十全的办法来处理这层关系,但是他现在能够坚信能做到的是,他能够保护她,不让她受一丝伤害。

但是现在看来,他的小女人,真的真的成熟了,就算每天在家里跟沐沐闹着玩,但是经历了这么多,她的内心,早就是个大人了。

沈碧媛没有忍住眼泪,又觉得不好意思,只能流着泪边笑着,“恩恩,回来了就好,快进来吧,爷爷正着急呢,刘嫂,上楼去把老爷子扶下来。”

“诶,诶……”

乔司律半步不离的扶着江亚玥走到沙发边坐下,然后转身对着沈碧媛,有几分尴尬的开口,“妈,爷爷怎么了?”

沈碧媛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,自己的儿子已经有多久都没有喊她一句妈了,今天真的……这一切来得太突然。

抹了把眼泪,沈碧媛笑着说,“没什么事,前些日子感冒了,也没跟我们讲,后来你爸回来才知道的,叫了医生来看了,说没什么事,就是年纪大了。凡是都要小心,下楼什么的都要注意,我想着什么时候让你爷爷搬到一楼来住吧,老人家每天爬上爬下也确实不安全。”

其实自从江亚玥的事情之后,老爷子对沈碧媛也不像从前那么好了,最严重的那会儿老爷子甚至要让乔立恒和她离婚,说他乔家要不起这么有本事的儿媳妇,那时候沈碧媛才真的真的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,幸好是乔立恒,看在两人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,违背老爷子没有和她结束夫妻关系,就算她和乔立恒当初不是两情相悦结的婚,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,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,沈碧媛一直很庆幸自己能够得到这一次改过补偿的机会,所以她现在对老爷子,乔立恒,甚至是乔家的下人都很好,尽自己的一切所能,去弥补自己的过失。

说着,老爷子在刘嫂的搀扶下从楼梯上下来,看见乔司律,一开口就是一顿骂,“你个混小子,平时就是太惯着你了,所以让你养成了这种目中无人的性格,老爷子我的话你也敢不听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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